目前分類:練習區:不分類小說 (2)

瀏覽方式: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
  • Dec 10 Mon 2007 21:04
  • 置頂 菸味


    今天上午與妻子在整理房子時,發現這只煙灰缸。
    此刻這煙灰缸被妻子宜菁當作水碟,在她新買的小盆栽腳底下默默地服侍著。小煙灰缸是透明玻璃做的,是當初德慧買的吧?還是一起買的呢?毅成模糊地想著。多久沒想起德慧了?今天算是個意外。德慧和毅成是大學同學,當初大二時毅成追到德慧,還被周遭的朋友們嚷嚷羨慕了一番。德慧確實長得不錯,輪廓深,權骨高。眼睛不算大,卻是圓中帶尖的杏眼,毅成還記得當初他非常喜歡德慧那雙亮晶亮晶的雙眼。鼻子巧而挺,至於嘴巴厚薄適中,但嘴角略微往下。幸好德慧笑起來很大方,把她嘴型上的小缺點給蓋過去了。毅成還想起德慧始終都討厭他會抽煙這點。不過現在的毅成早已戒煙,如今妻子才能隨手地把煙灰缸另做他用。
    在飯桌上不該再繼續想著這些事吧?毅成緩慢地嚼著口裡的空心菜。畢竟嘴裡吃著妻子做的菜卻想起過去的女人不太好。
    其實,德慧不只是他過去的女人,也是他的前妻。
   「這泰式椰汁蝦好吃嗎?」妻子開心地、自信地問道。毅成小驚了一下旋即回神,讚美起妻子的手藝。他看著宜菁興奮地說著她煮這些菜的心得,這陣子她的確常做泰國菜,所以也累積了不少心得吧。她小他十歲,原本就活潑的人,略圓的臉型與個性很相稱。笑起來也很燦爛,還帶點稚氣。宜菁刮拉刮拉地講著,她的確蠻能言善道,很容易和別人拉近距離和混熟。應該說是有賴宜菁的親切感和外向,兩人才有幸結緣。
    相較之下,德慧則內斂多了。德慧略微嚴慎的個性,讓南部老家的父母初見便覺滿意。
    交往的過程算是順利。
    兩個人一起參與社團活動,一起上課,和其他朋友們為了某些議題徹夜討論,或者上街抗爭...。毅成還記得他與德慧為了某個理念遭受挫折時,兩人與其他朋友一同憤怒和掉淚的情景。但此時的身體卻無感的,回憶的影像在腦中恍恍地浮現更迭:有哭的或笑的臉龐、有雜亂的周遭與人群、有陽光或雨水...,可是身體卻沒有回應。哭的臉龐沒有連帶引起身體哭的感覺,證明了那真的只是回憶的影像而已。
    雖然兩個人常常為了討論某些事而有意見相左、大吵一架的時候,可是都是令人感動的,因為每每能從這些討論或爭吵的過程中,一再地瞭解到對方的正義感與善良。這樣散發著耀眼光彩的青春,是他們一同創造和分享的。
    所以是順利的,只是最後還是分離了。
   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
    「下次我做些什麼好呢?你比較想吃什麼阿?」
    妻子宜菁對烹飪的興致顯然還未消退。這樣像是在邀約一起去玩樂的口吻,讓毅成也跟著隨意了起來。
    「你想煮什麼就什麼吧。你不是很想做一道牛肉的菜嗎?」
    他對這些沒有特別的要求,所以總是以妻子的想法為主。想玩就讓她玩得盡興點吧,畢竟他只是在旁陪著。
    德慧不愛做菜。毅成又接著想起。而且對於吃的,跟他一樣並無太大的興趣和熱情,兩個人結婚後常是在外吃。
   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,兩人的爭吵益加頻繁。
    出了社會與結婚後,不知道為什麼,他和德慧之間的爭吵越來越難令彼此互相憎恨生厭。是因為爭吵的起因都是一些生活上的事所導致的嗎?在以往討論有關一些社會的嚴肅議題時,他很容易體認到德慧的論點裡,那股正義感的存在,以及體貼他人處境的那份良善。然而置換成彼此間在生活事物上的問題時,他卻逐漸地無法忍受德慧所持的理由和看法,以及口吻。當初那種凜然尖銳的口吻,已經不是針對外在而是針對自己時,毅成只感到憤怒和難堪。或許德慧也有同樣感受吧?自己不也是用相同的態度回應她嗎?或許是當時的兩人都太年輕而衝動,勢均力敵的他們總是準又狠地回擊對方。
    但此時的毅成回想起這些事時,與其說感到些許的遺憾,更多的卻是解脫已久後漠然。
    只是今天難得的不停想起過往,讓他對妻子略感到內疚。 
  「碗給你洗囉!」妻子輕快地丟下這句話便起身離開。按照慣例,煮菜的人沒理由還要洗碗,所以毅成都要負責洗碗的工作。嘩啦嘩啦的水沖刷著雙手與餐具,毅成也回憶起他和宜菁的相識過程。離婚後三年多,他在一次飯局裡認識宜菁,當時她和朋友開朗地談笑風生非常吸引他。後來的邀約也都相當順利,小他十歲的宜菁外向主動,對於他的追求也給予立即的回應。宜菁的年輕與主動讓常使他在各方面讓步,有時他會覺得他就像個好哥哥般地寵愛她。毅成還記得他第一次與宜菁做愛時,宜菁身上那股帶著甜果般的香水味,一種與年輕女孩極為相稱的香味。那晚和宜菁在床上盡情地翻雲覆雨後,獨自一人回到居處時,身上都還微微地籠罩著那股迷人的香味。
    那時毅成已經把煙戒掉,所以才能完好地沾染住宜菁的香水味吧?
    一些記憶同時也從渾沌的腦袋裡冉冉浮起。
    那天已成為前妻的她打了通電話給他,離婚後再度聽到德慧的聲音,毅成只剩平靜和一些納悶。
    這通電話後毅成去赴約了,她說出國前想再見一面。也不知道為什麼,連毅成自己都訝異,對於曾經交戰纏鬥過的、以致彼此都疲憊不已的德慧,為什麼還想再看一眼?毅成一邊把碗筷放進烘碗機裡,一邊尋索當時的心情與想法,卻還是無法得到一點頭緒。廚房的事忙完,毅成擦乾了手走進客廳,沈默地坐在沙發上陪宜菁看電視,腦中仍然盤旋著剛才的問題。電視裡聒噪做作的配音和配樂交迭更換,替毅成少見的心虛作了些掩飾,好讓他可以繼續沈浸在面目模糊的回憶中。
    眼前的德慧依舊美麗,平靜的表情和口氣是用來跟他告別的。她在溫暖的黃光下顯得無比溫柔,毅成看著這樣的德慧,他已經遺忘許久。好像一種難得至極的默契。他與德慧聊大學的過往和朋友,也聊離婚後的一些遭遇,卻都不提兩人曾經擁有過的婚姻裡頭,一切大小事情。然後他們上床了,毅成也不能瞭解,但他記得當時有種衝動讓他最後抱住她。整個過程裡,兩人沒有任何話,只有喘息呻吟和自己身上的菸味 --- 最後他們像遊戲中打了敗戰的孩子般緊擁,一同哭泣。
   至此後,德慧消失在他的生命裡,毅成也將那一次當作一個句點。
   或許就因為如此,毅成不再想起德慧。與她的過往沈睡在記憶的土壤裡,隨著時間過去,土壤冒出新的芽長出茂密的草,終於面目全非。 然而那晚身上充滿潮濕感的菸味,此刻卻從逝去的土壤裡升起,在他體內燻染開來。
    德慧身上從來沒有任何香水味,僅有洗完澡後洗髮乳等香味...所以做愛後剩下的總是毅成的菸味。
    他不自覺地看向作為水碟的煙灰缸,此刻仍舊安靜地承接著盆栽,在燈光下折閃出斷碎美麗的光芒。 突然間毅成也想起來了,這是德慧某次下班後順手為他買的。 
    手指在恍惚中微顫一下,好像之間少了什麼而顯得空虛,接著一股莫名的心痛往上哽住了他的喉。

 

stonefiel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    她只見過花臉與瘸腿一次。
    之所以會知道他們,是因為去男友的外婆家之故,
花臉與瘸腿就是在他外婆家附近出沒的,他們是一對
相依的流浪狗。
    花臉和瘸腿的名字是她取的,他們都是混血狗。花臉
的臉型有點像狐狸,嘴巴尖長,臉上有一道沿著臉型對角線
的疤,顯然是被人類劃的;瘸腿有一隻前腳是瘸的,看樣子
是受傷後瘸的,而非天生。瘸腿是母的,臉型很大眾,較方
,眼睛又大又圓。
   他們的個性也明顯不同。
   花臉的傷疤說明那是一種刻意的殘忍,所以他的眼神相當
銳利冷漠,因為那道疤會提醒他人類的可厭。
   但瘸腿卻可以很輕易地走近人類並且搖尾。

   當她和男友看見他們,說過喜歡狗的男友決定去買些熱狗
給他們吃。
    男友曾說:小時候養過一隻狗,他很愛他。可是當那狗年老
在生病的時候,卻選擇在某一天離家出走,躲起來,應該是知
道要死了吧?而他始終沒找到他,再也沒見過他。
    他不解地說著:為什麼不讓他陪著他?
    他說他非常難過和遺憾。她則從他說這些話的樣子裡看到些微的怨懟。

    於是她和男友拿著食物走近他們,向他們喚叫和招手。
    男友顯得很高興而期待。
    但只有瘸腿一顛一拐地走過來,搖著尾巴,圓圓的眼睛不畏生地看著他
們這兩個人類。並且很快地吃下從人類手中遞出的食物。
    花臉則站在較遠的地方,她可以感受到花臉的身體是僵直的。一種出於
警覺與防衛而造成的僵直。花臉看似不在意,卻不時地探看瘸腿與人類的
動靜。
    她見狀,因此提議把食物放在這兒,然後離開到一定的距離外,假裝走了
。這樣花臉才會去吃,因為他受過人類的傷害,很可能無法在人類面前進食

    哼!
    男友從鼻口中發出這輕蔑的聲。
    一邊愛憐地摸著瘸腿,一邊不滿地抱怨花臉。說些:花臉真不可愛,給
他吃東西還不要…balabala…
    她和他離去時,他開始批評起來。
    她看著他說這些話的神情,感到某種訝異和陌生。她心裡有股相當低頻
的震,震憾在很深很隱晦的底處,慢慢地往表面傳出,因為震央太深,所
以表面仍是大致平靜的。

    那是相當冷酷敵視的一張臉,針對花臉的疏離。
    
    她再次試圖解釋花臉行為背後可能的原因,試圖希望他能瞭解花臉的困難,
但那張臉和話語仍在,排拒了她的解釋以及不安。
    像是某種朦朧的悟,雖開啟了卻還沒有透徹到了然於胸。
    她還沒完全感受到那股震動所產生的力量,事實上已經震毀很多東西。震毀
了她以往對他的認識,震毀了她所相信的情感,震毀了她對這段關係最根本的
 信心:
    不安像終於破土的苗,開始一路茁壯下去。
她當時只模糊地瞭解到,他不是喜歡所有的狗。他所自稱的喜愛不是對著抽象性
的整體,而是有特別條件的部分個體。    
    
    在這不久後他們便分手了。老套的劇情:男友劈腿,找個藉口甩了她。
    事後她回想起這件事,才瞭解到些什麼。
    他對狗的喜愛,出自於那隻狗先行給予他的熱情與討好,他的喜愛是種回應,他只喜愛會對他順從的狗。
    她在分手的過程中逐漸理解到這一點:他對旁人與這個世界也是如此。
這是他脆弱所以自私之處,太禁不起對抗、打擊或分離,只好、只能接受順著他的;
   不順著他的,他只能不要,因為以其力量也無法負起。
   
   原來她是他承受不起的。
   想到這她不禁笑了。
  

stonefiel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